【苏白】耻(下)
*原著向
*有监禁/刑讯描写注意
前文见:《耻》上
“有能耐便真狠心将我杀了。”
白愁飞说出了惊人之语,“折磨人算什么本事?”
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和矜持。或许是实在受够了无休止的折腾,又或是赔上自己也要对苏梦枕来一些不痛不痒的羞辱。
“你要是不能,便也算了。”白愁飞不知哪里来的精神,十足从鼻腔中释出一声轻嗤,“红袖梦枕第一刀,今也成了懦弱不忍的废人。”
他说完,噙着冷讽的笑闭上眼睛。
苏梦枕很快以实际证明了:他能。
他虽然残废,然承蒙大捕头为他补全了灵活的四肢,外加深厚功力加持,故而但凡苏梦枕想要做的事,就一定能做到。
只不过,他不愿。他不愿,便无人能相逼。
于是作为一时挑衅的代价,白愁飞只好尽全力忍耐接下来的狂风。
他倒是什么都没有了,但既然他没有,那苏梦枕也得费费气力。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,以一换一,他已没有再能作注的东西。
所以他很是捧场,又是嘴里夹枪带棒、又是将往日未割席的回忆娓娓道来,不过是嘲笑。直到苏梦枕烦不胜烦,终于眼神一深,明光一暗。
他动了真怒。
不杀你,却有办法让你痛苦。
苏梦枕向来不屑使用下九流的方式,他总觉得,白道便要有白道的态度。可他也不可能做无情的圣人,既然白愁飞敢对他叫嚣,那他不介意花费一些时间,告诉他现在的地位究竟谁能做主。
“苏梦枕——!”
他甫一出手,白愁飞发出一声戛然的惊叫,肌肉猛然收缩,似毛孔都张开。他一挺身,五指便想狠扣入苏梦枕的肩,似要连带着抓出血肉。苏梦枕怎么会让他得逞,白愁飞抓了个空,他失去了支力点,重重地落回地面。
“你……好狠!”白愁飞没料到报应来得如此直接,但他此刻正为鱼肉,楼子里审人的手段他最熟悉不过,还有些甚至是他亲自过目的。他无处借力,只能深陷在身后的草垛里,被乱七八糟的花样作用在神经上。
“………嘶………”
天杀的苏梦枕。白愁飞只觉五脏六腑倒了个,当年在战场被投石机的巨石砸晕睡了三天三夜都没有这么难过。到底今天马失前蹄,早知道苏梦枕雷厉风行,自己还不如尽早乖乖地收声。
白愁飞这厢想着,那边苏梦枕也不好过。他听见一下下或鞭或板作用在皮肉上的清脆,便心知肚明白老二全然没打算放过他。他一向信赖兄弟,对手亦是惺惺相惜,偏偏白愁飞引发他的愠怒,还能让他如此大张旗鼓,实话说,算是另一种层面地片片剜着他的心,挫他的骨。
他于是打定主意是又受了白老二的算计,做决定时只觉得不亏,现在看倒亏了个够本。他便不听不闻,该做仍做,英雄本色唯不计得失,苏梦枕快要在心里缴械了。但白愁飞依然牙关紧咬,半点也说不出讨饶。
看着那熟悉的不折的疯狂的狂傲,他的心又重一下,扔掉手里荒唐物事。
遥见苏梦枕的手移向身畔,白愁飞的双眸一凝。
“你…你敢!”
那竟是红袖刀,那可是无数人望而却步、不敢冒渎的红袖刀。
白愁飞心中无端生起敬意,又似惧,又似悔。他不过不想再如寻常恶棍一样就此倒下,又或者,他始终没能接受苏梦枕打算就此杀自己这一事实。
毕竟即便在那时,在决战之日,在众目睽睽之下,苏梦枕都没有用自己得意的神兵亲手将他诛了,而今自己却要在这阴暗污秽处任其宰割,这无疑是一种轻蔑。
他怎么能服气?
白愁飞又想起了一个荒谬的巧合。在万众瞩目之时,他朝着苏梦枕跪了下去,然后他死了。现在,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,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还跪着,无所依凭,性命全在苏梦枕一念之间的拿捏。
白愁飞长久的不甘被搅起,恨意顿生。
不过好在他还能看到些希望:苏梦枕原本应握刀持稳的手竟然有些虚乱,他的额上也生出一层薄汗。
他也不愿这样对我。
白愁飞得出结论,却无甚作用。他们彼此的克制就像命运的玩笑,此消彼长之后,他白愁飞却成了贡桌上的祭品、砧板上的鱼豚,被苏梦枕一点点扒开皮囊观察,细嚼慢咽啃噬着里面的血肉。
白愁飞想不透命运如何如斯不公,可他又想明白到底该如何做。
他抬起眼,盯着苏梦枕。
没有憎恨,但目光灼灼,像苦水铺后的第一次见面,他双臂搭在苏梦枕的肩上,诚恳地呼唤他“大哥”。
良久,苏梦枕不崩的面上终于现出裂痕。他的手便彻底的离开了腰间。
白愁飞见状,浑身轻松下来。他消弭了苏梦枕的杀意,不过是用自己的恶意。
“大…”
他的话被堵住一半。
苏梦枕已经主动退了一步,怎么会再给他半分可趁之机。
两个万死难休的仇人在金风细雨楼的奠基之下吻的难舍难分。
没有赢,只有赌,是折中,是算计。是永不消泯的恨,是无法开解的孽。
白愁飞被夺去了呼吸的权利,直到他们分开。
他尽力做出一种恍惚,一种对往昔的留恋。
苏梦枕依然看着他,冲动的余韵正在潮水般退去。
他也回复了原本的样子,斜睨着苏梦枕。
如果刑罚也能算作一种爱,那么白愁飞可以肯定,苏梦枕动了心。
是真心,是怜惜,是轻蔑,都不重要。
“大哥。”
白愁飞哑着嗓子说完整,尽力使这个久违的称谓染上暧昧。
“别杀我。”
他等着苏梦枕,他等着苏梦枕看清他的耻。
但他的心在冷笑着,他要让耻随着他的记忆长久存活,留给他不可预计的未来,延长他风光无限的生命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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